王佳雪：疲倦的浪漫

王佳雪去年在“新古典主义”工作室研习创作，师从刘仁杰。她的作品是严苛的创作手法、 高度的专注力和天才般想象力形成的产物。她的画作就像是中世纪的图像，令人毛骨悚然的 图案，最后的涂饰圆润光亮，像鸡蛋壳一般光滑。过去两年来，王佳雪的作品在风格和主题 上都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两年前，她的作品规模较小，风格受爱德华·霍普的影响颇深，从 对光和影的把握以及对球状造型的应用上都可以看出痕迹。她的早期作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 小巧可爱，但这种表象掩盖了神秘莫测、凶险骇人的内在气息。在《你在哪儿》中，我们看 到的是一片令人恍惚的假想空间：一段与画布等高的红色幕布已然揭开，露出一段楼梯井， 昏暗的街灯照射在楼梯上，在光线幽暗的楼梯顶端，一个赤裸的人正从向观众徐徐走来，但 我们只能看到白皙的双腿，身体还完全处于阴暗中。即使她在技术上变得更加老练，在主题 上不断寻求突破，她所钟爱的色调依然如故。对血红色和青筋色的驾驭彰显了她的性格，她 总会将这两种颜色与闪亮深黑色的背景搭配使用。看到这种哥特式主色调的画作，人们很难 不联想起埃尔·格列柯（El Greco)的作品。然而，与埃尔·格列柯的表现主义倾向不同的是， 王佳雪在近来的作品中把她的绘画天才发挥到了几近风格主义化现实主义的极致，各种难以 名状的幻影会在一幅画的多处重复出现。我们在《进化》中首次看到了这种不可名状、几乎 是科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怪物，随后的《匿名》和其他作品则加深我们的印象。我们该如何 解读这些形状，是海蛇，海生物，还是对我们内心深处恐惧的抽象折射？这是见仁见智的 事。不管怎么说，这些看似黏糊糊的生物是对抗的符号，是对我们在陌生世界面前脆弱性的 暗示。一个个凶险的故事贯穿了她精心刻画的作品，可谓与圣经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幸福 与快乐》中，我们看到一对亵渎神明的暴发户夫妻因为暴饮暴食而变成了两头怪物。这个场 景充满了对死亡和消耗挥之不去的念想，和对超前消费时代的谶言，完全是对虚空派传统的 超现实延展。在《机器1》中，一个赤裸的小男孩的一只手臂已经脱落，露出其机械的核心。 这幅画明暗结合，烘托的阴森气氛直刺人毛骨，同时又让人叹为观止。这些作品中所流露的 不止是个人的心理动态，而且是一个集体的心态。社会的心理组构在撕裂中国，而且我们的 有形存在也在侵蚀这个国家。建筑和桥梁正以环境污染吞没自然生境中最后一块净土的速度 分崩离析。这个社会的所作所为太出格，太冒进，而且缺失道德力量的干预，它难以抗拒各 种损害，因此王佳雪的作品中多少有一些先知的意味。

文/马修·伯利塞维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