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庆和:变幻莫测、不可归类的艺术

巴塞尔艺术展
姚强(John Yau), 2023年11月16日
艺术家郑庆和(Ching Ho Cheng)重新获得关注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而艺术界迟迟未予其认可的一个原因或许在于,他是一位华裔美国酷儿艺术家,且从未将自己的性别或身份作为作品的主题。郑庆和曾坦承道:“我从来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华人,我一直是华人社区的局外人。” 
1946年出生于古巴哈瓦那的郑庆和是外交官的儿子,1951年随家人搬到美国。1964年至1968年,他们先在纽约皇后区定居,郑庆和每年都参与艺术学生联盟(Arts Students League)的夏校课程,而后进入库珀联盟艺术学院(Cooper Union School of Art)学习绘画。郑庆和与家人先后在东村和苏豪区居住,并在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及其伙伴经常光顾的艺术家酒吧麦克斯的堪萨斯城(Max's Kansas City)消磨时光。1976年,郑庆和搬进了切尔西酒店。当时正处于从观念艺术到新表现主义的转变期,因而艺术界并未关注到这样一位在布浆纸上用水粉作画且追求精神性的艺术家。
郑庆和创作生涯的第一阶段重要作品充满了色彩斑斓、光鲜夺目、细节纷繁的构图,灵感来自于“变化的状态”。诗人兼翻译大卫拉特雷(David Rattray)在评论这批迷幻时期系列画作(Psychedelic paintings)时注意到,郑庆和的作品对生命和宇宙的起源,以及吠檀多文献中被称为“第三只眼的觉醒”的类似心理事件有着惊人的关注。“我的作品讲述的都是同一件事,我只是不断尝试用一种新的方式,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来表达。”郑庆和这样解释道。
郑庆和的作品明确拒绝“挪用”这种司空见惯的艺术手法,而是追求更高难度的成就:独创性。他的迷幻系列作品充满了精确描绘的细节,包括宇宙球体、火焰、精子、管状分割体、嘴唇和牙齿。《太阳图》(Sun Drawing, 1970)充满了微小的细节和比例变化,拉近了观众的距离,使之看到小虫爬过咧嘴大笑的太阳的黑色脸颊。这种体验诡异而令人不安;太阳的生命之光在这里坍塌,变成一种由热量驱动的衰变。但是,郑庆和并没有跟随他同时代的艺术家进一步发展这种意象,而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转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这是他终其一生都在做的事情,直至他在1989年逝世
《纽约切尔西酒店瀑布》(Waterfall, Chelsea Hotel, New York,1978)将人们的注意力从象征性的主题转移开来,展现了家中浴室的私密景象。作品用水粉和墨水在纸上描绘,一个闪亮的不锈钢淋浴喷头在粉色方形瓷砖墙的映衬下呈现出轮廓,一排细长的黑色瓷砖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郑庆和在微笑的太阳面前捕捉到了生与死的崩溃,与此呼应,水在这里具有一种更为隐晦的双重性,一方面它被描绘成生命的必需品,另一方面它又能通过冲刷将其消磨殆尽。面对不可避免的消解和腐朽,剥落的颜料预示着一种侵蚀性的缺失:干净是暂时的,熵的迹象无处不在——艺术既不是抵御时间的堡垒,也不是躲避时间影响的避难所。
《纽约切尔西酒店瀑布》(Waterfall, Chelsea Hotel, New York,1978)将人们的注意力从象征性的主题转移开来,展现了家中浴室的私密景象。作品用水粉和墨水在纸上描绘,一个闪亮的不锈钢淋浴喷头在粉色方形瓷砖墙的映衬下呈现出轮廓,一排细长的黑色瓷砖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郑庆和在微笑的太阳面前捕捉到了生与死的崩溃,与此呼应,水在这里具有一种更为隐晦的双重性,一方面它被描绘成生命的必需品,另一方面它又能通过冲刷将其消磨殆尽。面对不可避免的消解和腐朽,剥落的颜料预示着一种侵蚀性的缺失:干净是暂时的,熵的迹象无处不在——艺术既不是抵御时间的堡垒,也不是躲避时间影响的避难所。
这组室内视角的作品系列还包括被光晕环绕的灯泡、投射在墙上的植物阴影、熨衣板、压扁的啤酒罐、烟头和燃烧的火柴等。在完成这组作品后不久,郑庆和又将他的注意力转向了最稍瞬即逝的主题:光,尤其是当它穿过窗户在空白的墙壁上形成熠熠闪光的阴影时。在三联画《无题(窗户)》(1980)中,光线被描摹为一种不断变化的现象。从左侧画幅开始,一个黄色的矩形被一条水平线分割开来,在绿色的墙壁上形成了一扇窗户的阴影印记,窗户上还有一把锁。在中间的画作中,窗户变成了一个平行四边形,与移动的太阳相呼应,最后一块画板的右边缘则是一个向内和向下突出的锐角等腰三角形。每块画板的左下角都有颜料脱落,形成两个时间刻度:流逝的光线和周围环境的缓慢分解。而在《无题》(1982)中,这些尺度再次结合在一起,忧郁的蓝色捕捉到了映照在墙壁上的傍晚的光线,墙角闪烁着一枚孤零零的银钉。有些东西被移走了,却没有任何东西取而代之。
在这些画作中,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无论是其主题还是其精心描绘的构图,都是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思考时间流逝的有形记录。这是全人类共同的必经之路,郑庆和从未忘记这一点。他知道自己无法让时间停止,只是为了仔细观察,他让时间变缓。他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了方法,通过无懈可击的构图、平实的物件、明亮的色彩和微妙的形式变化来思考死亡。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郑庆和将纸张浸泡在水中,加入石膏粉和丙烯颜料,使其变成坚硬的物体。随后,他加入铁粉或铜粉,将纸张放回水中,使其锈红或氧化成绿色。在“石窟 ”系列中,他将这些有纹理的、撕裂的、曲形纸片挂在墙上,形成抽象的排列,让人联想到石窟的表面。1987 年,评论家盖尔﹒斯塔维茨基(Gail Stavitsky)写道:“这些精湛的撕纸作品(Torn paper pieces)无法归类。这些作品既不是素描、拼贴、绘画,也不是雕塑,而是存在于四种媒介之间的某个交汇点。”
作为2023年迈阿密海滩巴塞尔艺术展Survey单元的一部分,BANK画廊将在展位S10展出郑庆和的作品。2026年艾迪逊美国艺术馆(Addison Gallery of American Art)也将举办郑庆和的首次大型机构回顾展。 
????原文 / 中译